宁如深缓了下神,抵着额头静了静,试图再替人寻些借口:
但李无廷常年习武,虎口都是剑茧;就算开弓一下午,也丝毫不见疲色……
宁如深猛吸一口气,找不出借口了。
帐中的一幕幕又适时地浮了出来:李无廷在烛前褪下衣甲、露出精壮的肩背,他手抹药膏,按过李无廷的臂膀肩头……
“宁大人?”旁边亲兵探头瞅了瞅,“你头顶的毛…发怎么,好像炸开了?”
那亲兵大为惊叹,“我描述得有那么直击人心?”
宁如深说着起身,笼着燥热朝主帐的方向看了眼,幽幽道,“我去找陛下。”
“我有事要问……不。”
他想了会儿,随后把头顶束好的发拨了拨。拨得翘起几搓,晃过去了。
…
主帐那头,霍勉还没离开。
宁如深掀帘进去,两人同时看过来。
他头顶的毛迎风招展,李无廷目光一下落来,薄唇刚动了下,霍勉已经笑出声:
“哈,你这——”
他笑了声突然又警觉,倏地收拢嘴角,假装无事发生。
宁如深,“……”
轩王是在矛隼上投了毒吗,怎么霍勉也变得神叨叨的?
他感叹了一声,蹭去了李无廷跟前。
“陛下。”
“怎么回来了?”
李无廷一低头,那搓毛就在他眼皮底下一晃一晃的。他压下手心的痒意,喉结动了下,“那边处理完了?”
宁如深点头,头毛又一晃。
跟前默了秒,没忍住,“你头发。”
他仰头去瞅,“什么?”
“……”李无廷看着他跟猫撵尾巴一样的动作,定了瞬,朝霍勉扫去一眼。
霍勉赶紧滑走,“臣告退。”
待人离开,帐中又只剩他们两人。
李无廷朝宁如深看了两秒,在对上人不设防备仰来的目光时,他终于随心而动地替人抽了玉簪,双手一抬——
胳膊刚一动,他陡然顿住。
随即一低眼,和宁如深对了个正着:
“……”
“……”
宁如深被环在李无廷的臂弯间,抿唇幽幽盯去。
一些心知肚明又在无言中蔓延。
两人间静了好片刻。
李无廷还是指节一动,将他头发重新绾好,放下自己“伤筋动骨”的龙臂。
他轻扯了下衣襟,偏头,“朕……”
宁如深找回先前的话术,“两刻钟到了,陛下的内伤愈合了是吗?”
李无廷,“……”
李无廷端详,“宁卿果然记仇。”
宁如深看对方沉静的面色下,脖根又红了点儿。他本来是因为被撩炸了毛,才回来反挠一把。
这会儿见目的达成,他正想宽容大度地翻篇,就听跟前道:
“但朕是为什么,宁卿不知道?”
宁如深心头猛地一悸:!
李无廷垂眼,朝他很轻地笑了下。
随后抬起那只“痊愈”的胳膊捏了下他耳廓,转头出去了。
“……”帐帘一落。
宁如深在狂跳的心率中不敢置信:
他这是,被反刺了?
·
李无廷离开后也不知去了哪里。
宁如深在帐中兀自静了会儿,终于平复下来。
然而刚一平复,帘子又被一掀。他小惊一跳看去,却见是德全:
“宁大人,陛下召您过去呢。”
“?”宁如深警觉起身。
他随着德全穿过军营,先前那番凶险的“反刺”还余韵尚存。他惴惴地跟过去,就看李无廷站在墩台前面。
一名侦查兵正在汇报着什么。
见他来了,李无廷转头,“来,一起听听。”
宁如深闻言敛了思绪,“是。”
那名侦察兵是从北狄王城外侧回来的。城内盘查严格,他没能进去。
听完汇报,李无廷似想了下问,“你那两名…护卫,借给朕用用如何?”
陆伍和拾一?
宁如深觑去:李无廷说“借”,难道是真把他俩完全交给自己了不成?还特意同他说一声……
他又不介意这些。
“陛下尽管拿去操持就是。”
“……”操持。
李无廷轻轻夸赞,“宁卿的用字,真是越发灵活。”
他仿佛已经一手抡上一支漏勺了。
宁如深腼腆地垂头,“臣去叫他们来面圣。”
…
拾一和陆伍久违地被叫回御前。
宁如深唤过他们,趁着天还没黑,先去澡房冲洗了一番。
等他回到帐中,两人也回来了。
他看两人一副准备即刻出发的样子,“你们要走?”
拾一想了想,没有隐瞒,“匪…陛下派我们潜入北狄打探消息。”
宁如深问,“你们这样,不会暴露吗?”
“我们善乔装,还可以伪装北狄话。”
“???”什么叫“伪装”北狄话!
宁如深震惊,“你伪一个我听听?”
拾一噗噜就吐出一串叽叽咕咕的话来,宁如深花了十来秒才听懂他在说:
北地的葡萄要剥了皮脱了核吃。
“……”他大为感叹,“原来你的语言天赋不是造谣,是瞎说。”
拾一:?
“正好。”宁如深想起先前听来的王室八卦:说贺库王比北狄大皇子长得更像北狄王。
他稍作酝酿,“等你们去了北狄,就到处说北狄王要不行了,准备传位给贺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