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道:“公子,我们都是九死一生,文苏自爱,公子也应节哀才是。”
我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杜杀妹妹莽撞,先生勿怪。”
张文苏摆手道:“文苏怎会怪她?”
这时李玄霸进来对我道:“大哥,有你的信。”
三娘在一旁扶我坐起身,我接过信看了看,除了信封上写着收信人是我,又没有落款,我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展开信再仔细看时,才明白是子异老人和王珪写来的。他们听说我重病在身,邀请我到子异老人的住处好生休养。我看了信又感到一阵悲怆,原来我答应过若修,等到什么时候有空了,为她在世上找一个别人轻易找不到的地方造一个木屋,就我们一家生活在那里,当时我想象中日后的住处就是子异老人的木屋,如今他们请我去休养,然而却只剩了我孤身一人。
从大兴城到洛阳的路,我走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这条路似乎通向了一个我从未曾企及过的去处。以前也去过子异老人那里,途经洛阳时,会顺道拜访,却从来没有一次有现在的心境,我坐在马车上不断地望着身后的土地,想象中,如果还能再回来,一切应该是沧海桑田了。
春天到了,我早已生无可恋。
子异老人的住处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变化是茶室的帘子全都卷了起来,严冬已过,不需要厚重的帘子遮挡寒风了。
我一个人到洛阳来,谁都不放心,荀简和荀一两个人一定要护送我,我推辞不过,也不想让他们太担心。在丁渔儿的茶楼歇了一晚之后,我就将他们留在了城中,自己一个人去了子异老人的住处。
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快来。
我才到木屋外的竹篱边,就碰到了从屋中走出的子闵,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我仔细想了一下,她今年应该有十三四岁了。
她见到我,走上前来微微施了一礼道:“公子又来了?”说着莞尔一笑,不待我答话便转身走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她这番小小的举动颠覆了我对她的印象,从前的调皮活泼收敛了很多,倒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所有的事情都在变,连我也变了太多,从前我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现在年纪也不大,心却已经死了。
我在门外等了片刻,王珪扶着子异老人出门相迎,子异老人见了我便笑道:“小公子,一别数年,想不到还有会期。”
我拱手道:“前辈言重了。”
王珪走上前来扶了扶我的手道:“公子,里面请。”
他们二人在前面领路,我则跟在他们身后,穿过回廊,在茶室分宾主坐了下来。
茶室中的气氛很凝重,他们不想提起我的痛处,而我的脑子里,除了若修也想不到其他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子闵端上茶来,笑着问子异老人道:“师父,您可听说鸿泸卿杨玄感在黎阳起兵反叛的事?”
子异老人看了看她,捋着胡须皱了皱眉道:“不像话!天下将乱,你倒当作玩笑一般。”话虽是责备的意思,语气却十分温和。
子闵也不把这样的责备当回事,只道:“王先生平日里也说过不少呀,皇上东征,必败无疑。上次是因为敌人强势,这次倒是因了祸起萧墙了。”
王珪看向我道:“听说上次征伐,无人得免,不知公子是否去了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