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色的尘雾中,六七十具尸体被剥光盔甲,在寒鸦的尖厉叫声中被扔下了城墙。安格斯从远处辨认出三个英格兰骑士,跨坐在甲饰华丽的坐骑上,他们的骑术如此优美,在排排烟柱笼罩的灰白主堡下波澜不惊地摆出征服者的姿态,这三名骑士身后,诺曼底的罗伯特陪伴着奥斯提亚的奥多主教,也在向无数弩矢折断的城墙靠近。
战争中的战争,安格斯思索道,今天的战事中,罗伯特和英国人间的竞争傻子也看得出来,仿佛他们即将征服的是某座由宏伟的石灰岩城墙保护起来的古代名城——双方互相嫉妒,如同争夺名妓垂青的恩客、争夺处子紧绷**的兄弟。
钢铁和浓烟让人感觉到生命,安格斯狠狠嗅了一口,将擦干血迹的铁刃插入鞘中,便头也不回地向营地走去。
女边伯的酒是属于那些伟大名字的,而他只是个佣兵,和女边伯麾下其他拥有着形状各异的**和同样冰冷表情的持矛军士一样,根本不会进入她的眼睛。不,他还不如那些意大利人,这些人至少是在为自己的土地战斗,不像他,一个有家难回的流亡者,心中藏着对世界的愤怒。
为什么我是一个私生子?安格斯总是忍不住如此自问,是我曾经犯过什么罪孽,或是我在襁褓中时就触犯过什么律条?他越是鞭笞自己,对世界的仇恨便越深,唯有养父的记忆能够勾起他心中的柔软,这份柔软如同淬火的液体,将他锻打得足够坚强。是父亲从他的奴隶外表看出了一颗征服者的心,为什么他不是父亲真正的儿子呢?
辗转反侧的安格斯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那是达戈贝特教士赴宴归来。
葡萄酒臭和波斯玫瑰水的精致香气扰得安格斯更加心烦意乱,那腐烂的气味让他像看见丝绸包裹下生蛆的皮肤一样想要呕吐,达戈贝特却没有躺下,反倒令人厌恶地靠近过来。
“你走吧。”达戈贝特的声音无比清醒,毫无酒精麻醉的气息。
安格斯感到一种恐惧,同时有种解脱的感觉:“你是说,让我现在离开?”
“战事结束了,我只是一个天主侍从,并不需要佣兵。”达戈贝特的话音中有种不忍,但他掩饰得很好。
“你租了我的剑,租期是三个月。”安格斯已经坐起身,凝视着达戈贝特教士的眼睛,“现在合约还没有到期。”
一个钱袋扔到眼前,那是全部的剩余佣金。安格斯看也不看,只是狐疑地打量着对方,却怎么也无法看透一个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