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与老程,狮子自不用多提。
明崇俨在蜀中治疫时与苏大为有过合作,私交甚是不错。
狄仁杰更不用多说,那是被苏大为称为“大兄”的人。
苏大为不在的时候,府内由李博张罗。
外面则由狄仁杰帮着操持,将苏大为这帮朋友,捏合在一起。
兄弟们重逢,自有一番热闹。
“阿弥,你还知道回来!”
尉迟的大嗓门,整个院落都听得见。
跟响雷一般,乍乍唬唬。
“可想煞我了。”
“这两年你去哪了,快与我说说你的遭遇。”
“对了聂苏小娘子呢?”
“你这次回来,应该就不走了吧?”
“还有,今日宫中出了大事,听说圣人……哎,圣人近年已经不上朝了,虽说早有预料,但突然驾崩,还是让我这心里哇凉哇凉。”
尉迟宝琳与程处嗣两人都长得黑铁塔一般。
一左一右拉着苏大为的手,跟个话痨似的絮絮叨叨。
恨不得把这几年积攒下的话,一古脑全向他倾倒出来。
“阿弥~!”
一声大喝。
如虎啸龙吟一般。
所有人吓了一跳。
只见身穿龟背鱼鳞甲,头盔都未及摘下的狮子苏庆节,一身黑甲上隐带着电光,直扑苏大为。
人还未到,一拳便狠狠打将过来。
“恶贼,你还知道回来!”
呯!
苏大为伸手轻轻一抓,将苏庆节的拳头抓在手里,使了个巧劲将劲力卸掉。
苏庆节自然也非真的要打他,只不过是一种又恨又爱的情感表达。
两人拳头一碰,接着就是胸膛撞在一起。
苏庆节惨叫一声,噔噔噔连退数步。
被安文生和高大虎扶住。
苏大为揉着胸膛也是一阵眦牙咧嘴。
“狮子,以后你穿着甲别给我来这套,不然我把你铁甲都给捶爆了!”
贼你妈的,龟背鱼鳞甲在胸前护心镜的位置,是两片铁甲带着尖锥,这是要戳死人的节奏。
不过倒也不是狮子故意的。
这家伙出去征战了年余,也是刚回洛阳。
听说苏大为回来了,连衣甲都不及摘除,直接就跑过来了。
一番笑闹过后。
苏大为向着一脸复杂,又有些欣慰的狄仁杰叉手行礼:“狄大兄。”
右相李敬玄因兵败被贬。
相位不可空悬。
已经隐隐有传闻说,武后甚是欣赏狄仁杰。
或许狄仁杰会被武后钦点,平步青云,被封为宰辅。
虽然现在还没确切的消息。
但狄仁杰将手掌重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既然诸位兄弟都到了,那咱们开始说正事吧。”
苏大为依次打过招呼,收起笑容,一脸正色道:“我这次回来,一为洛阳有你们这帮兄弟,二是为了太子的事……”
“太子?”
“圣人驾崩,太子即将晋位,阿弥你是太子府旧臣,又得武后信重,此事还有什么问题吗?”狄仁杰两眼一眯,眼中透出深思之色。
“有。”
……
大唐咸亨二年,圣人李治驾崩。
葬于乾陵。
庙号高宗,谥号天皇大帝。
举国服丧。
七月,太子李弘登基,成为大唐第四任皇帝。
改元乾元。
太后武媚垂帘听政。
朝中大权,仍决于武后。
此外,宰相阎立本、宋景、狄仁杰等为辅政大臣。
原开国县公苏大为,得武后恩赏,封为开国郡公,食邑两千户。
为大唐正二品高官。
实职仍掌兵部尚书一职。
一时间,天下震荡,物议纷纷。
洛阳,东市坊。
几名僧人手持着禅杖,托着钵,自街边走过。
烈日当头。
这些僧人头上戴着斗笠,身下的影子缩得小小的。
面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越石师兄。”
一名宽脸的僧人向带头的僧人小声道:“师兄可曾听说了,那个苏大为……”
“慎言。”
被称为越石的僧人,回头低喝了一声。
后面的僧人一个个顿时禁若寒蝉。
越石年约四旬,脸色方正,气宇轩昂。
肤色白皙,双目炯炯有神。
这是一种佛家大无畏之相。
但此刻提起苏大为的名字,这僧人的脸色似乎隐隐有些畏惧。
一名矮个子僧人似乎颇有些不服的低声道:“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怕他做甚。”
“玄清,可曾记得持戒?”
越石一声低喝。
“记……记得。”
“第一便是守口戒,谨慎言行。”
“师兄教训的是,我等受教。”
众沙门鞠躬行礼,声音诚挚。
此时大唐洛阳还在为为驾崩的圣人李治守孝,沿街店面比往日冷清。
越石目光扫了扫,心里放下来,长叹道:“那苏大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白马寺、律宗,还有各宗门的事,大家想必都听说了,所有与他为敌的人,哪个能活下来?”
停了一停,他的脸上浮出苦涩笑意:“最可怕的是,如今新皇登基,苏大为不但没有受到惩戒,反而还受封赏。
那可是正二品的郡公啊!”
昔年引苏大为入修炼之门的丹阳郡公李客师。
也不过郡公品秩。
如今苏大为年纪轻轻,便已经封为正二品郡公。
想想都令人后怕。
最可怕的是这背后的逻辑。
苏大为做了那么多的事,甚至熬死了圣人。
但当今新皇不但不怪罪,反而重赏。
岂非咄咄怪事?
这样的人,无论用私人武力,又或者官面力量,都无法去动摇他的地位。
沙门在大唐横行数十载,但唯独在苏大为面前,却无计可施。
“师兄。”
玄清突然抬头看向前方,诧异道:“那里居然有酒肆在营业?”
所僧人一齐看过去,顿时为之愕然。
为先皇守孝期间,洛阳严禁饮酒,这种酒肆多半都封门了。
有些店铺甚至都关门了事。
待到下月结束守孝,才会开门做生意。
这街上竟有一家酒肆开门做生意?
无视大唐律?
还是当满街的不良人,还有金吾卫是摆设?
“师兄,要不要报官?”
玄清低声问。
越石还未开口,就听隆隆声响。
一队执身披鳞甲,腰悬横刀的金吾卫,已经排着严整队型,向着酒肆走来。
当先一人,身如铁塔,面色黝黑。
那并不是真的黑,而是一个人脸色难看到极点,黑着一张脸。
越石一见此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李敬业!”
这家伙是李勣的孙子,在长安和洛阳出了名的难缠。
不知今日谁又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