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太后都要如此作势,更何况皇后?潘氏不等杜老太君的腿弯下去就忙扶住杜老太君:“老太君快休如此,您身份在这,又是老娘娘殿内,无需如此拘礼。”
“不成不成,国体在上,岂能失礼。”杜老太君一本正经地在那说。符太后已经明白,此事,只怕不会按皇家意愿继续下去。
潘氏看一眼符太后,额头上又开始冒汗,既然如此,赐死李氏,就是必然,只是如此一来,定会让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母子之情,毁于一旦。
三人各怀心思,各自坐下之后,杜老太君又叙了几句家常,潘氏正要告辞出去料理如何赐死李氏的事,就听杜老太君道:“老娘娘和圣人,可曾听过最近京城里的新鲜事?”
虚与委蛇了这么半日,这才是杜老太君要说的,符太后心中已经有底,却还是故意笑着道:“什么样的新鲜事?”
“京中有户人家,养的女儿及笄之日,行及笄礼时,竟有一男子前来,替她挽上头发。这等情深意重,世所罕有。”“原来还有这样的事?老太君恕我直言,在老太君您看来,这是情深意重,若在我瞧来,不过是伤风败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不下定礼,如此行事的?”符太后的话没有出杜老太君所料,
于是杜老太君摇头:“不然不然,要晓得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要两厢情愿才最好。既然两边都欢喜,父母若通情达理的,就当成全了他们,而不是觉得面上蒙羞。”
“老太君,要我说,哪有闺中女儿如此大胆的,遇到这样事,就该悬梁自尽,好全了全家脸面才是。”潘氏好容易插嘴说了这么一句。
杜老太君却已明白内里意思,皇家要给的交代就是赐死李氏了,或许,赐死李氏的人已经在路上。可惜,这样的交代并不是杜老太君要的。殿内一时沉默,符太后看着杜老太君,杜老太君突然笑了:“就算这女子死了,又有什么用呢?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有过的情意已经有了,难道还能当做没发生过,没有过情意?我别的不可怜,就可
怜着男儿将来的妻子。嫁给一个心中有这么一个深情厚谊的人,那个妻子,将会受到怎样的冷落?”
“老太君你担心的太过了,妻子终究是妻子,不是随便一个人能比得上的。”符太后也加入劝说的行列。“我也年轻过啊!”杜老太君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潘氏和符太后都愣住,接着杜老太君才道:“我年轻过,也经过事,更明白丈夫心里有你,和心里没有你,怎样对待你,是两回事。而这些,就算倾尽天下的
荣华富贵,也换不来。”
说完杜老太君笑了:“这是我逾距了,要知道最难的,就是人心啊。纵然给他娶到全天下最美最好的女子,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有老太君这样的长辈,是赵家晚辈们的福气。”符太后在长久沉默之后,说出这样一句。杜老太君又笑了:“我年已老迈,不为别的,只为了儿孙们一个个都过的好好的,和和睦睦的,别的,我还盼什么呢?我都八十了,老娘娘,从残唐到现在,经过见过的那么多,到头才晓得,一家子和和睦
睦的,是最好的。”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潘氏欲言又止,符太后在叹息之后才道:“老太君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
“老娘娘,容我说一句放肆的话。娶妻嫁女,即便嫁娶的是皇家,也要在国礼之外,又叙家礼的。”
这一句,已经断了赵家女儿嫁给太子的路。殿外阳光耀眼,潘氏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多宠着妃子,并不算什么大事,赵家,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
赐死了李氏,就表明了皇家的态度,可是赵家,竟还是不肯让赵琼花嫁进皇家来。难道赵家认为,赵家是皇朝中不可替代的那个吗?潘氏眼中神色开始有了变化,符太后瞧一眼儿媳,眉开始皱紧。皇后没有儿子,又算得上什么大事?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变化,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普通人好色,甚至宠妾灭妻,算什么大事?
不过是那一家一户的事。可天子好色,天子宠妾灭妻,就不是一家一户的事了。当今天子,要的是收拢赵家的心,而不是,仅仅只让赵家支持哪一个皇子登位。既如此,就算做面上功夫,也要让天下人瞧见,未来帝后和谐恩爱,
而非是在整个京城面前,甚至全天下人面前,让太子表露对李氏的仰慕,重重地打赵家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