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木作技术中,最重要,最核心的两个字是“卯榫”。
卯和榫,是传统木器料材末端,那些如齿轮般密合的凹凸部件之合称。
卯榫是传统木器,建筑,甚至一部分石器的链接机关,也是传导,受力的关节部件。
靠它们,木工才能将一条条的木件拼合成一件完整的木器。
也是靠着它们,传统木工才能制作出一座座构件复杂,但却不用一钉一铁的木殿建筑。
这种结构历史悠久。
它几乎贯穿华夏五千、上万年的文明史。
甚至从河姆渡和半坡文明时期便大规模采用……
有的时候从某种程度上讲,一部华夏的匠作历史,就是一部华夏的榫卯历史。
榫卯的作用如此重要。
所以榫卯结构处理的好坏和变化,直接关系到一件木器的好坏。
它的制作和拆装关系到一个匠人技艺的高低。
黄大龙的这把柞木椅子能够流传六百年下来,榫卯的处理自然非比寻常。
赵晨星甚至拿腚想,也知道,这把椅子的榫卯结构,一定是严丝合缝,经过精密计算才制作出来的。
越是精密的东西,闭合强度越大。
因此,拆卸木件的难度也随之加大。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赵晨星还专门为这把柞木椅子量身定做了拆卸工具。
而那种工具,则正是赵晨星手头的桦木“鸭嘴木柱”。
桦木是速生树种。
速生树一般有一个统一的特性……
软。
柞木是阳生乔木。
这种树也有一个特性。
硬。
就因为桦木的木材比柞木软很多的缘故,所以,以它为力量的传导杆,将原本严丝合缝的柞木榫卯敲开,产生的相互作用力会全部由桦木以形变的方式接收。
这样,就不会伤到那些珍贵的柞木卯榫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赵晨星将开了“鸭嘴”的木柱抵在柞木榫卯的链接,又以铁锤缓缓敲打传力。
很快,他便在那些原本严丝合缝的榫卯链接处敲打出了缝隙。
秉着拆解古木椅,先上后下,先左后右的原则,赵晨星轻车熟路。
又过了一会儿,链接这官帽椅的“烟锅榫”,“明榫”便一一被赵晨星震的松解了。
没有了榫卯的束缚,这把柞木椅子就像打乱的拼图一般可以随意拆解开了。
而后,赵晨星轻轻的将这把椅子上的零件一一卸开,直到解开最后一道“抱肩榫”将那把椅子腿上破损的“牙条”移下来为止。
当“牙条”被赵晨星摘下来的时候,它立刻便沿着早有的裂纹解体成了两片。
“太干了,湿度不够,没保养好……”看着那两片柞木的木芯,赵晨星嘀咕了一句。
而后,他拿着那残件,走到台钳桌上,又找来一个碗,一把猪鬃刷子,一把镊子,对木件的碎裂处进行清扫。
赵晨星知道,在粘合前,清扫木件破损处是必须的步骤。
因为积年累月的破损会产生一层肮脏的氧化层。
那氧化层里的杂质和毛糙会严重破坏粘合剂的修复功效。
所以,这一步处理同样重要而精细。
甚至相比于刚才“解卯”的过程,赵晨星清理断面的过程更加一丝不苟。
整整一个钟头,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破损的牙条。
甚至就连光老板的回归,他也未曾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