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这种情况, 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要么是扭头就走, 要么就是确认自己有没有敲错门。
胡来来则刚好介于两者之间。
屋内的冷气渐渐渗出门外,从脚底钻进人的身体里,让人手脚冰凉, 她收起脸上过于热情的笑, 站直了身子, 小步后退着,在离开和确认之间犹豫不定,却被屋里的人看穿了意图。
秦诗好像对于她的出现并不意外,也没问她有什么事, 直接往旁边站了站,为她空出进门的位置, 就像在自己家似的, 以主人的姿态笑着招呼道:“你没走错地方, 快进来吧。”
啊……笑得真刺眼。
胡来来不自觉地紧握双手,跟着弯了弯嘴角, 琥珀色的眼瞳被春天的湿气缠绕,突然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和男女的情情爱爱无关, 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她对叶孟沉无端的占有欲, 所以不想看见他和她讨厌的人有任何关联。
可是, 不管怎么说, 她都应该相信他才对吧。
良久的沉默后, 胡来来抿了抿唇, 依然没有说话, 大脑一片空白,又或者说是被无数种混乱的思绪塞满,乱哄哄的,以至于没办法理智思考,只能紧抱着怀里的保温桶。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不进来?”
秦诗见她迟迟没反应,又问了一句,与此同时,客厅里传来脚步声,不过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
门口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循声望去。
房子的主人终于现身,穿着一身简单的短袖运动裤,看上去像是刚洗过澡的样子,头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本就偏冷的眉眼在湿漉漉的黑发的映衬下更显凛冽,骨子里的淡漠被放大。
他无视了无关紧要的东西,眼中只有一个人,看清门口的状况后,眉头一蹙,走了过来。
看着他一点一点靠近,胡来来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些,目光里包含了万千情绪,心里有一万个问题,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身份问出口,于是压抑得好好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试图越过眼眶发泄。
周遭的空气又在无声无息间变得沉默。
作为旁观者,秦诗不带任何个人情感,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最后清了清嗓子,率先出声打破僵局,解释道:“来来好像是来给你送东西,我让她进来她也不进来,就傻站在门口。”
她的语气熟稔,没有一点陌生感,仿佛和他们相识多年,的确很难让人不误会。
一直冷着脸的男人听到这里,终于抬眸瞥了她一眼,也没追究她是怎么进来的,针对她的话,不留情面道:“你觉得她在我家看见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后,还会想进来么。”
“……”
秦诗的笑容一凝,倒没生气,就是觉得又被他怼得很没面子,还没来得及回上两句,面前的男人就已经拉着小姑娘径直离开了。
胡来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悲伤中,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站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于是立马使劲儿拽了拽手,挣脱开他的束缚后,默默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独自站在墙角。
她既难过又生气,现在才知道,原来想要做到无条件信任一个人一点都不简单,反正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然而她这副赌气的可怜样落在叶孟沉的眼里,却让他莫名觉得好笑。
自从他出国以后,小姑娘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他闹过别扭了,倒是让人怀念,于是他也不着急解释,靠着楼梯扶手,静静地望着她,想看看她还能坚持多久。
遗憾的是,没几分钟,高高挂起的人率先败下阵来,因为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很快便从角落扩散开来,就像一根根细细的钢丝,扎得人的耳膜疼。
一股烦躁从心头升起。
叶孟沉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知道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不再借她回忆往昔,收回散漫的目光,生疏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
抽动的肩膀一停。
除了极个别情况,其实胡来来并不爱哭,但她今天仗着心情不好,不再对他言听计从,偏要和他对着干,眼泪十分配合地往外冒,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她胡乱抹了抹眼泪,转过身子,不满地抗议道:“我、我哭一下都不行么!”
“不行。”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
他现在是连理由都懒得编了?
因为诧异,胡来来的眼睛微微睁大,被这个想法气得大脑停止运转,都快丧失说话功能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愤愤道:“你怎么比秦始皇还专横霸道!”
说完后,她又和墙壁大眼瞪小眼,最后实在气不过,抱着宁愿倒掉都不想给他喝的营养汤,扭头就往楼梯间外走。
反正如今她连哭都能碍着他的眼,倒不如直接消失,省得惹他讨厌。
抱着破罐破摔的的念头,胡来来离开得毅然决然,可没走几步,又“咚”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捂着额头,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叶孟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门口,她往左移,他也跟着往左移,好像存心不让走她似的。
哼。
他的挽留拐了好几个弯,胡来来没看出来,以为他在逗自己玩,于是难得硬气一回,调了个头,打算走楼梯下去。
下一秒又被抓住手腕。
和上次在博物馆的意外不同,这次叶孟沉是十分有目的性地把她往回一拉,而后按向自己的怀里,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不知道怎么哄人的无奈,轻拍着她的后背,叹了叹气,妥协了。
“哭吧哭吧,想哭多久哭多久,哭个够。”
只要别让他看见眼泪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