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八年年初五,天将破晓。
兴文坊门口,一个大约近百人的车马队已经准备齐整,随时可以出发了。
兴文坊门口的大树下,一个样貌清丽的少女,把一个布包递到少年人手里,面色有些感伤,她忍住眼泪,低声道:“三郎,这是我这些天给你缝的一套冬衣,现在天冷,你在路上穿。”
她把包袱递了过去,忍不住垂下泪来。
“你……早些回来。”
这会儿,林昭的父母都在附近相送,他不太好意思在人前与谢澹然亲近,便把她拉到了一边,笑着宽慰道:“姐姐不用难过,我是去长安,又不是去赴死,姐姐要是实在想我了,也可以去长安瞧我不是?”
谢澹然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了看林昭,又低下头:“我一个女子,哪里有办法去长安城?”
“怎么没有?”
林昭微笑道:“我给谢叔留下了两三个行当,这些行当任何一个做大了,都可以做到长安城里去,说不定明年,我那个丈人公就能够把三元书铺开到长安城去,到时候谢姐姐你跟着他一起去长安就是了。”
“你就会哄人。”
谢澹然轻哼道:“我爹做了十几年生意,也没有把生意做出越州,哪能这么容易,就把生意做到长安去了?”
这个年代,交通不便,商贾做生意,一般就在一州一县之内,很难把生意扩张出去,但凡能从地方上把生意做到长安去的,无一不是富商巨贾,而且身后一般都有一些朝廷里面的关系。
林三郎面色严肃,煞有介事的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姐姐?”
谢澹然嘴上不信,但是心中已经暗暗把林昭的话给记了下来,听到这句话之后,她默默点头:“好,我尽快去长安寻你……”
一对小情侣在一边说了好一会儿话,那边的马队已经准备启程了,无奈之下林昭只能跟谢澹然挥手作别,然后走到自己父母身边,跪了下来给父母叩首道:“父亲母亲,儿要出远门了,万望二老在家乡一定保重身体,等儿子回来,再好生孝敬二老。”
林清源与林二娘连忙把林昭扶了起来,林清源开口道:“我儿在长安,一定谨慎,莫要给你七叔惹事。”
此时的林清源,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不无羡慕。
原因很简单,国子监里一共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以及律学,算学,书学,可以理解为一共是六个学校,这六个学校后三学算是培养专业人才的,而包括太学在内的前三学,是专门培养进士的!
换句话说,就是专门培养科考人才的。
国子监每年都会从前三学之中挑选一批学生,推荐给礼部,这些学生可以没有任何功名,直接参加科考,直接去考进士!
也就是说,太学生的身份,几乎等同于一个举人功名,当然了,如果久试不第,就会被赶出国子监,到时候与寻常举人就有了差距。
大周刚刚立国的时候,进士几乎统统出自国子监,后来随着地方文章兴起,到如今每一科进士的人数,国子监只能占三成左右,大不如国朝初年。
像林简,便是出身于石鼓书院,算是地方书院的学子。
不过即便如此,太学生的身份依旧吃香,毕竟国子监每年推荐到礼部考试的人数,相对于进京赶考的举人来说,不知道要少上多少,就拿中进士的比例来说,国子监三学已经比外面的举人,强了不知道多少。
这也是林家上下,为什么这么眼红这几个国子监名额的原因。
林二娘则是拉着林昭的袖子,低头给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轻声道:“昭儿,按规矩进太学三年,应该就有一次科考的机会,我儿努力一些,三年之后高中进士,这辈子便妥帖了。”
时至今日,林二娘还是对功名念念不忘。
林昭连连点头答应,他正想跟父母再说几句话,那边的马队的车把式,已经甩动马鞭,林昭连忙跟父母打了个招呼,急匆匆的赶车去了。
林昭的父母以及谢家人一路相送,一直把林昭送到了城门口。
众人在城门口分别,林昭步行跟上马队,不时回头看一看越州城。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十几年没有离开过,这会儿骤然离开,即便两世为人,心中也颇为不舍。
走了四五里路之后,坐在一辆马车里的林元达,掀开车帘,对着林昭招了招手,笑着说道:“三郎,上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