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说话的地儿,就离那小叫花子所躺之地不足十数米,那家丁和那妇人也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去掩饰,所以这些话还是被那小叫花子尽数都听了去。
“这是要把我活埋了吗?”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小叫花子终于动了动,看样子是要挣扎着站起来,无奈也只是动了一下,身体挪动了不到半米,便又重重的躺下。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他的脸上,尽管衣衫褴褛,脸却意外的很干净,仔细一看不就是半个月前离村而去的陈默吗?
村中人哪里能想到仅仅半月,陈默就落到这番田地?就连陈默自己也没有想到,不到半月自己就快要到了绝境。
村中的生活苦,也常常听村长提起世道险恶,可村长恐怕也不知道,世道险恶到这般境地?
走出村子不到三天,便遇见一群盗匪,说是盗匪,实际上不过是一群饥饿的流民,他们遇见孤身的陈默,就一拥而上,抢走了陈默的包袱。
那包袱中是陈默仅有的两件换洗衣衫,还有就是十几张烙饼,外加少少的二十几个铜钱和一点碎银。
衣服倒也罢了,但那烙饼和铜钱可是村中人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千辛万苦凑给陈默上路的盘缠啊。
陈默自然不依,拼命反抗,可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如何敌得过一群饥饿的流民?不仅被抢了那个重要的包袱,就连藏在怀中的信物也被搜了去。
那信物是陈默最重要的东西,抢了它去就像要了陈默的命,他发疯了,像一条小狼犊子般凶狠。
那群盗匪估计被陈默的气势吓住,一哄而散。可信物....到底是被抢走了,只剩下了一颗不怎么起眼的珠子。
而说起这信物,原本是一柄精美的玉扇,红丝绦的穗子编成好看的结,用精巧的手法网住了一颗白蒙蒙的珠子。
陈默剩下的就是那颗白蒙蒙的珠子,不亮,不精美,不起眼。
“若是拿着这颗珠子去,那武馆的人还认么?”经过这一番灾劫,陈重又是伤心又是懊恼,坚强如他也是泪眼朦胧。
可他还不肯放弃,只因事若不成,如何面对为他几乎拿出了全村细粮和钱财的村民?
向东,一路向东,我还要走下去。
一番休息过后,陈默也只剩下这个念头,村长说过,一路向东,沿途城镇打听,总能找到那个烈阳武馆。
可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已经失去了盘缠,而且一番争抢早已负伤,在这乱世如何能活?
他遇见很多人,没人对他施以援手,他路过很多村落,穷苦的人们也打发不起他一碗残羹冷炙,好心的最多给点儿凉水。
原本不算致命的伤势,哪有办法去医治?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只能越拖越重。
老天爷更永远不会因为他一个人而仁慈一些,天气越发的寒凉了,满是补丁的单衣如何抵挡风雪?
靠着野菜树根清水过活的陈默走到这晟阳城外,就已是极限。
在下雪的这夜,他身上烫的慌,迷糊中只晓得不要被这风雪埋了,沾湿了身体,求生的本能让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踉跄走到了这湖边的亭台之中,才敢沉沉睡去。
谁知尚在睡梦之中,就被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扔在了这沐阳树下。
看那些人忙碌,听那些人言语,才知道自己的存在碍了那些老爷的眼,坏了那些老爷的心情。
如今,更是要生生的被活埋!
在这一刻,陈默想家,想生养他的那个破落小村,想过世的父母,想接济他长大的乡亲,想最疼爱他的村长。
绝望之中,他更是想起了临行前一夜村长对他所说之言:“默儿,这世间可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这世间是有仙人的!知道咱们木岩村为什么不能绝了后吗?是因为咱们木岩村最老最老的那位祖宗就是一位仙人,时刻盼望着咱们这些子孙后代能重得仙人的荣耀啊...祖训不可忘!”
“活下去,你要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活下去!”陈默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度过的艰难半月才知道活下去多么不易,比起蝼蚁都尚且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