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心里真不苦吗?看看她平时在外边的表现,看看你们家的素净,你觉得外面那个她真实,还是家里那个她真实?”
王良厚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出声来。
“我觉得,两个都真实,出了家门,她是强大的,她用自己摸索出来的生存方式,为你们把风雨都挡在了外面。”
“在家里,她把她的心气儿传给你,让你养成最好的习惯,给你创造了最好的生活环境,努力给你留下丰厚的家资。”
“厚娃,相比她对这个家的付出,那些风言风语,算特么个求!别人可以那么说那么想,独你不能!”
“因为你是她的希望,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你更加不能伤她的心。”
“别人不理解她做的事,你要理解;别人说的那些话,你不能说。而且听到有人说她的时候,你要站出来,给老子怼回去!”
“而且她做的事情差了吗?没有嘛!那些都是老眼光对你奶奶习惯性的歧视而已。你奶奶保媒拉纤这么多年,没听说哪门亲是盲婚瞎嫁啊?”
“今天当着你祖祖你爷爷你老爹的面,我这外人都敢说这么一句,你祖祖真是给你爷爷寻了个好堂客,你爸真是有个好妈,你娃真是有一个好奶奶啊……”
王良厚哭得稀里哗啦,二十多岁的人了,跟个娃子一般嚎啕大哭,简直没法看了。
有惭愧,有内疚,更多的却是心疼。
多少年了,他光想着自己没爹没妈的凄苦,被人嘲笑‘亡娘后’时的委屈,却从来没有想过,这压根就不是奶奶的错,奶奶已经为他做到了能力所及之内的最好!
一念及此,心如刀割,想到自己以前对她那些不解,对她那些抱怨,恨不得现在就跑下上山去跪下,抱着她痛哭一场。
李君阁在王良厚身边蹲下来,掏出纸巾给他擦眼泪鼻涕,一边说道:“村里一帮子大娘缠着你奶奶,想跟她学连枪,这是好事!我李家沟正在挖掘整理和恢复传统民俗,现在这些,满村可就只有你奶奶会全须全尾一整套了。可你奶奶又怕你不高兴,打死不想教她们。”
“我见到这情形,就厚着脸皮把这事情揽下了。厚娃,李家沟非遗传统恢复工作县里乡里怎么重视,非遗传承人在大家心里怎么受敬重,这些你应该都清楚。我跟你说,只要你这边松了这口,你奶奶一个非遗传承人的名号就跑不掉。”
王良厚抹了一把脸,抬头道:“二皮哥你不用说了,只要我奶奶高兴,我就没事儿,你说得对,谁特么再敢说三道四,老子就敢给他怼回去,老子就是‘亡娘后’怎么了?可老子有个顾着我的奶奶,比他有娘的人家过得都好!”
李君阁拍着他的肩膀笑了:“就这样才对!不过有时候大家的玩笑话,你也别太当真。你只要把住一个原则,并且让大家知道这个原则就行了。那就是怎么说你都可以,可当着你面说你奶奶,就不行!”
“这就可以了,放心吧,加上今年由咱哥俩操持鹅蛋金的事情,谁还敢对你家不敬重?!”
王良厚想想也笑了,这么精贵的东西,谁要是嘴上耍花活那就真是跟自家钱包过不去,赧然道:“二皮哥……你,你说嫁接鹅蛋金,从我家开始,这事情是真的?”
李君阁也笑道:“自打我回乡,你见过哪句话是我说过不算的?不过这话对外头可不能这么讲,我们就说先拿你家的树做实验,找经验,明白不?”
王良厚点头,表示秒懂。
这一下李君阁反倒看出来了,这娃平日里在李家沟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是面带猪相心头嘹亮,人情世故绝对看得透彻。
也是,打小没爹没妈的孩子,遇到事情不多想几个弯弯绕,那才是真正的不科学了!
然后李君阁有些担心起来,刚刚那番话,不会发力过猛了吧?
下山路上,李君阁忍不住提醒道:“这事情就算你心头同意,刚开始表面上也别完全表现出来,你就默认,随老人家高兴就行,以后再慢慢鼓励她。这事情真不是坏事,我那非遗扶持基金,在李家沟就从你奶奶身上开张!”
王良厚却跟李君阁没在一个频道,自顾自的琢磨:“奶奶跟我提过几回说媳妇的事情,我一直很抵触。下回她要再提我就应了她,让她开心!找媳妇就一条,对我奶奶好,我奶奶也觉得好就行!”
靠!真的发力过猛了!李君阁赶紧纠正:“不对不对,这媳妇说到底还是给自家找的,起码要相互喜欢有感觉,慢慢相处到水到渠成才行,你可不能砸了自家奶奶几十年的金字招牌……”
回到家里,李君阁对王婆婆笑道:“好了,厚娃他同意了,你从今天起,可又多了个职务,我大李家沟的非遗民俗辅导员!”
王婆婆赶紧看大孙子的脸色,没发现变化,这才说道:“乖孙,那我就教教他们,你放心,奶奶不跳,奶奶就教那群背时娘们儿跳……”
王良厚说道:“奶奶你这样也不行,到时候人家还说你藏着掖着,这好事儿弄成坏事。既然答应了阿音姐和二皮哥,那你该指导就指导,该示范就示范!我们家要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