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耆,在匈奴话里有正直、忠义的含义。
不过正直也好,忠义也罢,和栾提屠耆却没有半点关系。出生比栾提头曼晚了两年,只能做个左贤王。按道理说,这左贤王一般都是单于的继承者才能担当,可当时头曼登上单于之位的时候,还没有子嗣,只好让屠耆暂时担任。所以屠耆的心里,始终存着一个念想。
如今,头曼有十六个儿子,已经隐隐约约的流露出想要更换左贤王的意思。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他,是因为屠耆手中的大军和背后的月氏人。屠耆很清楚,不仅仅是头曼在盯着他,包括四角中的其他三人,也在关注着他。邪韩不仅仅是他和月氏人的一条纽带,更关乎他的颜面。哪怕是屠耆不宠爱邪韩,也不能不出兵营救,否则就会落了他人的口实。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绝非一句话可以说清楚。
焚烧了那些蒲奴所部的士兵尸体之后,屠耆的心里很不舒服。
独自坐在大帐中,喝着闷酒
原以为富平弹丸之地,甚至不需要他出手,凭借蒲奴的三千骑兵就可以摧枯拉朽的攻占。
哪知道连富平城墙的影子都还没有看见,蒲奴已经全军覆没。
秦蛮子有能人啊!
屠耆可不似蒲奴那般狂傲,在仔细听闻了溃兵的描述之后,他索性在抵达谷地之后,抢先一步驻扎其中,以免对方再使用什么诡计。同时,他也没有立刻下令攻击,而是进行休整。
白土岗上有多少秦军?
屠耆已经打听清楚,并不似那些溃兵所说的成千上万,不过数百秦军,其余的全部是民夫。
昨日出现在山崖上的旌旗,也是刘阚命民夫立起。
在慌乱之中,很难看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以至于许多溃兵都以为,秦军的数量至少有两三千。
从另一方面来说,就算有人看出了端倪,也不会跳出来说破。
毕竟几千人被几百人打败,这说出去,可不会太好听。按照屠耆的计划,修整一夜之后,明日凌晨对白土岗发动不间断的猛烈攻击。最好能一举冲破白土岗的防御,直抵富平县城。
唯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手段。
也唯有这样,才能让其他观望者没有借口。蒲奴之败,非我无能,实在是对手太强大了。
可再强大的对手,还不是被我瞬间击溃?
只是击溃了白土岗,还有富平县城。屠耆发现,此次出击营救邪韩,也许并不如想像中的轻松。
“传令各部千夫长,前来大帐议事。”
屠耆喝了一会儿酒,命亲兵下去传令。然后,他又取出一副牛皮地图,在军帐之中观看。
片刻后,各部千夫长纷纷抵达军帐,分列两边。
“白土岗上的秦蛮子,非常狡猾!”
屠耆神色庄肃的说:“蒲奴之败,固然是败在他掉以轻心,但也不能否认,秦蛮子确有本事。”
“大王,临战之前,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名千夫长站起来大声道:“明日我愿为先锋,一鼓作气拿下白土岗,大王不必如此担心。”
“尸逐侯鞮不愧是我匈奴的勇士,果然豪爽。我今日找你等前来,就是为了商议如何一鼓作气拿下白土岗。尸逐侯鞮,既然你自动请缨,那我就命你为先锋,明日辰时开始,发动攻击。
各部勇士都要做好准备,要接连不断,不停的冲击白土岗……
尸逐侯鞮,我知道你很勇猛,但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蒲奴就是你前车之鉴。一俟攻击开始,未得我的命令,各部不许擅自停止,乃至后退。我将亲自督阵,凡临阵退缩者,格杀勿论。”
尸逐侯鞮(音di,一声)是匈奴人的名。
除了匈奴少数的贵族有姓氏之外,大多数匈奴人只有名字。
这尸逐侯鞮也算是匈奴人之中的异类,身高九尺,生的膀大腰圆,孔武有力。高颧骨,脸颊上还绘着狼头图案。一脸钢针似的胡须,在烛火的照映下,更显出一种狰狞可怖的气质。
听屠耆如此说话,尸逐侯鞮也不再多说。
屠耆说:“我现在安排一下各部出击的顺序……尸逐侯鞮所部为第一梯队,闾鞮、丘浮尤两部为侧翼掩护,一俟尸逐侯鞮攻击出现不利,你二部当立刻接手,将兵力投入白土岗之战。”
两名匈奴将领起身,捶胸领命。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营地中的匈奴人也都停止了活动,一个个钻进牛皮帐篷里面休息。
中军大帐中,屠耆仍在不断的安排人马。
甚至他的计划已经延伸到了白土岗被攻破之后,由那一部人马为先锋,杀向富平城。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屠耆自己也非常的清楚。若是被秦军援军抵达,一场小小的战役,将会演变成一场血战。
根据屠耆的打探,在义渠至少屯集了六万精锐秦军,还有上郡的兵马,也有十万之多,一旦正面的冲突,屠耆有自知之明,自家的这点兵马,根本就不足以和秦军的戍卒精锐去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