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聪虽然是湟水部头人的父亲,但羌人一向只信奉强者。哪怕你是前任头人,但如今却在异族的身边摇尾乞怜,也会让人看不起。
使者极不耐烦,道:“吐延说了一个‘可’字,就这个一心烧香拜佛的老人,怎么能统御咱们羌人。依俺看,老头人也不要在此恋栈,还是回部里快活吧。”
姜聪脸色一黑,没有发火,继续问道:“大王没说别的?”
使者摆手:“没有。”说完也不告辞,骑上马径直就走了。
姜聪站在原地,眉头紧紧皱着,心道:“大王此举是何用意······”
他立刻折回宫帐,本想替来使的无礼请罪,却不料吐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匈奴使节那里,你代替本王去谈,只要不动刀兵就可······”
姜聪嘴唇微动,低声道:“是,大王!”
吐延点了点头,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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湟水部占了“湟水”二字,其实并不在湟水边上,而是在浇河、赤水之间。他们原来的确在湟水流域游牧,但自从大凉兴起后,就被迫迁徙,而原本的湟水则成了凉州的西平郡。
张骏亲率龙骧军直接穿过晋兴郡西晋,三日后便到达了浇水之泮。这里严格意义上讲已经是吐谷浑的国土了,但游牧国家没有明确的边界意识,所以三千大军大摇大摆的在草甸上行军了一整天,别说敌人了,就是牧民都没看到一个。
为了避免迷路,陈氏商会常年往来吐谷浑与凉州之间的马夫被选来充作向导,又走了一个时辰,眼看快到晌午了,才总算见到一个类似于集市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小湖泊,沿着水边一圈是低矮的房子。向导说这里的人汉、羌、鲜卑杂处,是定居,算是一个集市。
张骏放眼望去,只见一座座房子很低矮,全是土房子,有的像土洞一样,有的则以动物的皮毛覆盖屋顶,看上去一块块像是破衣服打的补丁一样;只有少量的瓦顶房屋,向导说那种住瓦房的人都有身份,惹不起。
看到张骏似笑非笑的表情,向导又改口道:“大都督自然是谁都惹得起啦。”
被他这么一说,跟在张骏身边的众将皆哈哈大笑起来。
从发饰上来看,有的羌人髡,有的和内地人一样束,衣服更短小狭窄,看上去虽然明显与中原人的习俗不同,但也没相差到迥异的地步,交领等款式和农具都能找到中原的痕迹。他们与汉人来往的时候很长,习俗还是受了汉家不少影响。
向导又道:“这里还在边界,所以汉化程度很深,等到了湟水部,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张骏冷哼一声,心有不满。
周同替自家主公开口道:“湟水乃我大凉治下,羌贼以“湟水”二字自称,其心可诛。”
向导尴尬地陪笑一声,又听另一员军将出言道:“那还不好办,让他们改个名字不就完了?”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大笑,有将佐说:“大都督不妨先给他们起好名字,等咱到了地方,他们不改也得改!”
张骏没有参与部下们的讨论,而是用目光观察着山川形势。这次出来,兴师问罪只是其一,还有一事就是要顺便将吐谷浑的山川形势都会制成图册。
现在测绘地图的人员已经培养出很多了,还单独组成了测绘司。此次随行便有测绘司的十几个老手,沿途无论是丘陵、低谷、小溪、海子,都在他们的记录之下。
历史证明,吐谷浑不是一个恭顺的、可以驯服的王朝,他们顽强第扎根在青海高原,只要中国大乱,都会趁机冲下来添乱。直到唐朝时在中原王朝和吐蕃的夹击之下,他们才渐渐消亡。
为了防患于未然,张骏绝不会让自己白跑一趟。
龙骧军并没有隐瞒行踪,一路声势浩大,想不引人注意都难。这集市的人纷纷出来围观,还指指点点的,脸上有好奇、有激动、有冷漠,却唯独没有惧怕的表情。
张骏也有感受,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骨子里就有彪悍的气息,这是时时刻刻与大自然搏斗所养成的,根本不可能像中国之民那么恭顺。
大军在湖边取了水,就绕道继续前进。还有一天的路程,随时都可能遇敌。龙骧军上下虽然都没有把湟水部的羌人放在眼里,但这些蛮夷全民皆兵的尿性还是弄得所有人都很紧张。
从牙齿掉光的老大爷道总角之童,从佝偻的老妇人道脸蛋通红的小娘,凡是能拿得起刀枪、拉得开角弓的,都有可能突然从草地里、石头后面或者是自家帐篷中突然冲出来。
向导反倒是没有担惊受怕的样子,而是用当地的土话唱起了歌。歌声虽不好听,但配上蓝天白云和广阔无际的草甸,却别有一番味道。
周同凑上来好奇问道:“你唱的是啥?”
向导一脸得意,道:“俺唱的是吐谷浑的明月郡主,高原上的明珠。她长得和仙女一样,善良又温柔。”
周同撇了撇嘴,心道这什么劳什子的明月郡主,估计也是腮帮子通红、满口大黄牙的粗鄙娘子,也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满意才觉得漂亮罢。
向导似乎看出周同心里的话,解释道:“将军,明月郡主的确是个美人,俺还见过嘞。”
“哦?”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来了兴趣,纷纷策马围上来打听。男人无聊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讨论女人,更何况还是个美人?
向导道:“据说那明月郡主的情郎就是湟水部的头人姜德,诸位将军只要踏平了湟水部,保不住就能得到明月郡主的青睐哩!”
众人一听,立马更有精神了,纷纷喊道:“俺们替大都督把美人抢回来罢!”
张骏见部下嘴上没有把门的,故意抬了抬鞭子作势要打,吓得他们一哄而散。但嘴上还是不停,继续拿张骏开玩笑。只要不打仗,张骏对部下都很宽容,也不是扳起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他一直都认为,想要部下们绝对的忠诚,除了利益和军法外,个人魅力也不能放下。大家都是人,谁不愿意和随和的上级相处?
只要讲原则、有底线,且不失威仪,在小节上就不必过于苛责。
“明月郡主?”张骏心里念着,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心想若是平了湟水羌蛮,顺便再劫个色也不错······